第145章(1 / 1)

毕竟不管后世人再如何的想要将卫子夫、卫青、霍去病与刘据之间进行分割,可事实上他们就是一个整体。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是利益一致且共同进退的政治集团。即便是霍光当权势至于一定的地位,那么血脉重要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重要。做为霍去病的异母弟弟,做为被霍去病亲自带到长安的霍家人,纵使霍光同卫太子一系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是在原本的时间在线,在宣帝所经历过的前世当中,当东宫一系被武帝举起屠刀,那么剩下的力量所依附的便只会是霍光。这是卫太子刘据身亡之后,卫氏一系天然的、最大的话事人。霍光接收了这些,所以在武帝死后,在昭帝死后,在仅仅只当了二十七日天子的海昏侯刘贺被罢免,霍光同样被推动着将皇位重归卫太子一系。归在后来的改名为刘询的宣帝刘病已头上。至于昭帝年间的公孙病已立等谶语,很难说清楚这是否是在给彼时尚在民间的刘病已造势,又是否有着卫太子一系残余力量的参与。暴怒之时的、只觉得自己的威严与权柄受到了威胁的刘彻似乎是不曾想过的,然而当灵魂与意识仿佛是被困在这幻梦之中接触到那久久不曾入梦的熟悉的身影,刘彻却又觉得无言。不知当如何言说。说什么?说卫仲卿你的姐姐背叛了朕,竟然不去帮朕而是选择帮儿子造反?还是说朕的太子因为小人的缘故,矫诏起兵现在流亡在外,生死不知?抑或者是说卫子夫自戕在未央宫内,便连尸首叫一位再擅长于权术不过的、极度刚愎自用且极度自我的帝王承认错误无疑是很难很难。事实上在有选择与替代的情况与前提之下,汉武帝刘彻从来便不是一个长情之人。便如同武帝一朝的丞相。对于这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言,人才而已,便如同地里的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这一个不满意?杀了换下一个便是。可是武将能够打匈奴能够开疆扩土能够实现他之雄心壮志打出大汉国威与骨气的武将李广利的失败似乎证明了这并不可被复制。更不必说,帝王的真情虽然少,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分的。刘彻或许并不在乎当世人的看法,但他在意身后名,在意他的祖宗基业,在意老皇帝似乎想要说出些什么,却又不知当如何言说。江辞于内心里撇了撇嘴,并没有对老皇帝那仿佛是欣喜与激动,又仿佛是怅然若失的语气发表出任何的看法与感叹。只是回望向那只戳着自己脸蛋的手的主人,然后不期然的撞向一双眼。

那是一双似乎足以将所有的光芒敛尽的眼,眼中并没有任何光彩与色泽。望之不类生人。于是江辞陡然意识到,这位冠军侯,或许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而言,将之称为诡异更加合适。只是江辞的内心当中并没有过多的害怕与惊惶的情绪存在。又或者说从卫青、霍去病的身份被老皇帝的心声揭露那一刻开始,江辞内心里的不安便因此而褪去,唯余下一片安宁。以及淡淡的感伤。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就好像你如果面对的是一片坟场那么你肯定会害怕,可要是你所面对的是祖宗、是烈士的陵墓只要不做亏心事,又如何会因此而感到害怕呢?至少江辞是不怎么害怕的。甚至是惋惜。惋惜少年英才霍去病的英年早逝,惋惜在霍去病、在卫青死后,卫太子刘据以及卫氏一系的悲剧。甚至惋惜于,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将军,已经不再是生人。发现异样,认识到这一点的并不仅仅是江辞,还有老皇帝。即便老皇帝早便已经知道,他的大司马大将军卫仲卿也好,冠军侯霍去病也罢,早便已经作古。可是当刘彻的目光落到卫青、霍去病的眼并且再度意识到这一点时,这帝王只觉得有什么如同那从指间飘散的流沙一般一点点的从掌中滑走,再没有痕迹。然后下一刻,即便想要说出些什么,但事实上不过是有心无力的老皇帝便听到了卫青开口,仿佛是在对霍去病说出言语。只是那样的声音却又似乎并非是从卫青的喉咙口吐出,而是回荡在空气里,带着某种独特的、仿佛是极特殊的节奏与韵味。“我们当离开了。”于是那位以指尖戳过江辞脸颊的冠军侯小霍将军再度捏了一把江辞的脸颊,而后将其放入到那女囚的怀中。这似乎是无征兆与无来由而来,却又似乎是无征兆与无来由而走的舅甥由近及远,向着黑暗之中走去。有声音隐隐飘散,传到江辞的耳中。“小孩子的脸不可以乱捏。”“我知道了,舅舅。”似乎是卫青在对霍去病做出批评与教导,而霍去病有些不在乎与不以为然。几乎只是寥寥数语,便足以叫老皇帝在脑海中回忆过曾经的过往,并且找出相对应的场景。只是老皇帝身边已经没有卫后,更没有了从没有哪一刻,老皇帝是如此想见到太子,想到他曾一度寄予厚望的帝国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