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樊倩的脑子是生锈的齿轮,一顿一顿的运作,蹦出一个一个的字。

汪蕊拍拍段岸的胳膊,“好啦,你别急,先去上班,等你下班爸爸妈妈给你解释好不好?”

段岸的视线在父母和樊倩身上反复游移,段宁亭知道她的心思,软下语气向女儿保证:“昨天没有来得及,今天等你下班爸爸和妈妈肯定好好和你说。去吧,不然迟到了,骆律又要说你哦。”

段岸把嘴巴瘪起来,眼皮垂下去,做了一个很丑的鬼脸:“那我先去了!爸爸妈妈再见。”

她走到门口,弯下腰对一直盯着她看的樊倩挥挥手,“拜拜啦小朋友,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助的,可以到警局门口的那条街上找姐姐哦。姐姐和很多很厉害的哥哥姐姐们在一起做法律援助,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帮你的。”

樊倩不知道自己给了段岸什么回应。

段岸推门离开,汪蕊紧着跑了几小步,对女儿喊:“中午我给你们送饭!别点外卖了!天热,等会儿我就让你爸给你们送冰水!”

段岸没有回头,很潇洒地抬手比了一个‘ok’。

直到段岸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樊倩的视线里,樊倩大梦初醒。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热气从骨子里散出,驱赶身上的寒意。樊倩迎上汪蕊和段宁亭望向她的古怪的目光,张嘴说:“叔叔阿姨,你们别不要……”

太阳好像从大门外照进店内,有一道很刺眼的白光扎进樊倩的眼睛里,她的世界被白光吞噬,而后一瞬转为全黑。

8月22日(二)

樊倩家里有一片地,地里种的是用来做梅菜的青菜。青菜收成之后,樊倩会和妈妈去地里摘青菜回家清洗晾晒。青菜需要晾晒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然后把这些晒好的菜干分次放到蒸屉上蒸,蒸好以后还要再次晾干。在这之后,菜干还需要再一次蒸和晒,最后撒入盐。

菜干每一处都要均匀地沾上盐,这样做出来的梅菜才会有滋味儿,才会好吃。

樊倩最不喜欢的就是最后一步,给菜干涂盐。

她的手常常因为干活而受伤,细小的伤口被盐浸泡,揉搓菜干时盐巴也跟着一起揉进伤口里。她痛得直流眼泪,但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樊倩给菜干搓盐,晒菜干,洗青菜,摘青菜,每天上学前给地里的青菜浇水施肥,在去地里之前,她还要给一家人做早饭。

她和妈妈是家里两个不会停歇的陀螺,不是绕着梅菜转,就是绕着锅炉转。

做得好是应该的。这些家务就该女人来做。

做不好就该挨打。连这些活儿都不会做,要你干什么?

——

段宁亭和汪蕊站在抢救室的门口,病床上是双眼紧闭,嘴唇发白的樊倩,病床边是忙碌的抢救她的医生。

汪蕊的脸随着医生的动作越来越白,段宁亭伸手搭在妻子的肩上小声安慰:“不会有事的,她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

——

梅菜是樊倩自己腌制的。她知道那东西被她洒了多少盐,有多咸。

但饿极了,咸盐也是好吃的。

樊倩已经察觉不出手上细密的疼痛,一边搓盐,一边偷偷揪一点点菜干放进嘴里含着。菜干起初是咸,后来变成苦,再后来连味道都没有。樊倩使劲吞咽,被口水泡的软趴趴的菜不知道是被咽下去了,还是黏在了嘴里。

她用舌尖舔过每一颗牙齿,再舔过每一道牙缝,最后对着水,咧开嘴仔细看一看。

樊倩必须要在下一次张嘴前检查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把菜干咽下去。

——她上一次挨打就是因为菜干黏在了牙齿上,而她没有发现。

樊倩捧着一盆搓好的菜干走到厨房。妈妈正弯着腰在炒菜。她看见樊倩,始终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额头两边的皮肤也跟着一起拧起来。

妈妈问:“你嘴巴洗干净了吧?”

樊倩的舌尖蒙着一层惨淡的白。那不是盐巴留下的痕迹,而是她原本舌头就有的色彩。

她用水红色的舌尖舔一舔嘴唇,再把嘴巴咧开,露出歪斜参差的牙齿给妈妈看,“我没偷吃。”

妈妈手中的锅铲划过大铁锅,发出咔咔非常难听的声音。她没有在意,顺手抄起一边在台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

“哗啦。”

白烟冒起来,阻隔了妈妈和樊倩。

“等会儿我给你烙个梅干菜饼吧。”妈妈的声音从白烟之后朦胧地传过来。

樊倩的舌尖再次舔过嘴唇,“梅菜是拿去卖的,你给我做饼,爸知道要打你。”

妈妈没有再说话。锅铲划动锅子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还在厨房里回荡。空气中很快有了白菜和猪油混合的香味。

樊倩饿了,但饭菜不是她的。

——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急救的医生扭头,问汪蕊和段宁亭。

两人先是一齐摇头,而后又一齐点头。汪蕊说:“不是我们生的,亲戚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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